2012年7月28日 星期六

我們都有「動」的權利


我正在台北藝術大學參加一個名為「舞蹈新世代翻轉世界」的舞蹈論壇及國際舞蹈節。這幾天台北異常高溫,白天可達攝氏三十八度,在建於山巒之上的大學校園來回走動實在累人;但剛才一場大雷雨,令氣溫驟降,建築物的紅磚牆被雨水沖刷後,大學的藝術氣質悠然顯現出來。雖然世界各地都有大大小小正規或不正規的藝術專上學院,但舞蹈教育從未在中小學的主流教育課程設計中站穩陣腳,相比其他知識的傳授,舞蹈在人生中開始得很遲,投進這專業的人也不夠多。這情況,與是次論壇中各式各樣的討論題目一樣,反映了文化權利在資本主義全球化之下,普遍未獲承認。

我為什麼認為這是個文化權力的問題?舞蹈教育不被承認為一種正統知識,被排除在主流課程設計之外,原因是舞蹈不是一種可以由他人評核及予以應用於大量生產的「知識」。舞蹈讓我們忠於自己的身體感覺,以最原始也最真實的方式與他人溝通,提醒我們審視賴於存在於天地間的、因人而異的感知能力為榮──這與追求大批量生產的資本主義背道而馳。家長們普遍接受的舞蹈訓練也以技巧及符合以考核為目的為主,這些舞蹈教育的根本精神仍然是在於要求學員走向類近,而不是要我們學會解放、尊重和相信自己的身體及其感知能力。人類從個體走向單一,是管治者、監察者和廠商的天大喜訊。而每個人與生俱來的以活動自己軀體來回應世界的權利卻漸漸不被尊重了。

以身體表達自己這種權利,看似自然而然,實際上卻來之不易。我在論壇碰到一位澳洲舞者,她分享了在「亞拉伯之春」之後在開羅街頭進行環境舞蹈演出的經驗。在穆巴拉克總統下台之前,環境舞蹈在開羅很可能會因為是沒有許可的公眾活動而被中止及演出者被拘捕;而穆斯林婦女更需須事先申請才可演出。她以英文的三個以P起首的單字形容這種角力關係:Politics, Power, Performance。固然她在這裡指的是公眾演出,但以舞蹈──或更宏觀的「動」──來表達自己,在現代化都市不也很多時被認為是遺反慣例的嗎?身體不健全人士更是恆常地被剝奪動的權利──因為他人認為他們不需要。這些難道不是一種施加權力的展現嗎?

第一次出席舞蹈論壇或研討會的人可能會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即使在這種大型國際性聚會,與會者仍是穿著極閒適的便服、拖鞋,甚至大汗淋漓的從舞蹈室走入演講廳。應該說不上甚麼衣冠楚楚,但滿目是真實自然,充滿自信的身體。那是一種予人希望的景象。也許,只要我們不那麼害怕真實,害怕不知道,害怕不能控制,舞蹈這種最自然不過的身體活動,便可自然地重回我們生命中應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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