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兒」是個平易近人的名字,陳敏兒(Abby)人如其名,很親和,經常面帶笑容,見到朋友時常常來個熊抱。她從香港演藝學院畢業後,曾任城市當代舞蹈團全職舞者,之後成為獨立編舞及舞台工作者,近年把生活大概平均地分配在香港和紐約。可能由於在香港的時間少了,她每次在香港工作、與友儕合作,都顯得很雀躍,正能量滿溢。但她的創作總帶著一抹淡淡的黑暗怪異(eccentric),她的獨舞會有一點兒醜化自己,這些特色亦漸漸成為了「陳敏兒」自家的品牌風格。親和的Abby,怪異的Abby,她怎樣看自己?
「我小時候很喜歡看卡通片。那些故事情節可以完全不管現實世界章法,甚麼都可以發生。可能這影響了我吧!」Abby笑說。「我的邏輯也不是跟隨正常軌跡前進的,對現象我有自己的解讀。」有人形容小孩的認知過程就如把東西放在不同的檔案匣內,莫非Abby沒有遵照成年人教導,胡亂擺放!其中一種「胡來」是她傾向在舞台上醜化自己的美學。「我小時會以自嘲保護自己:我比你把自己貶得更低,你還可以對我怎樣呢?漸漸形成了一種用幽默角度看世界的態度。而這種態度竟然幫我克服了很多情緒低落的困擾。後來我開始把我的世界觀放進作品。出發點也許是好強吧:在舞團工作期間,我很多時擔任那些中規中矩的角色,到我獨立創作,我便想別人知道我的能力並不囿於飾演美女,想有更多可能性。而我發現這很好玩!因為觀眾可以一邊看著我恥笑自己,一邊想想其實這些指控是多麼無謂。例如我會投訴我有多胖。觀眾大都會笑,因為他們看到我其實偏瘦。社會對所謂完美體態的要求,也就不過是這麼一回事。」
「醜化」這兩字基本上只有辨証的而沒有本質的定義。大家口中常常嚷著的美,可能從來都沒有進入Abby的「檔案匣」。「大野一雄(作者接:舞踏大師)扭曲痛苦的演出,令我幾近入定的觀看。他嚇人嗎?的確有一點兒,但我就像看著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一樣,不想把目光移開。他緩慢的動作讓我把他的皮膚上的縐摺看得清清楚楚。那當然不是『光滑細緻』,但那是走過生命的痕跡。」有一次Abby要扮演一位優雅女士,她設計了用腳趾抓茶杯的動作。「這當然與我們習慣了的『高貴女士喝下午茶』的形象不太相符,但與我合作的伍宇烈也認為,在約定俗成以外,還有很多不同角度看世界。」
但發表作品,尤其在香港,始終要有觀眾。Abby是如何衡量自我表達及觀眾期望之間的牽引?「我不關心觀眾多少的問題,因為一開始考慮那些因素,創作就不純粹了。例如在美國,到今天我仍然可以用『中國人』這身份得到目光的,但我沒有經過文革甚麼的,我不想販賣假的感受。」她也發表過與香港回歸有關的作品“Siesta before Hong Kong Returns”,但與其說是為了突顯文化隔閡,不如說是種關注細碎生活感受的女性主義書寫。「我寧可與不同界別的藝術家合作,或者是自己參與其他演出形式,例如戲劇。多角度的協同對我來說,就是在散播讓觀眾更了解自己的種子。」
Abby最近排練時傷了胸腔肌肉,說話時會痛。做舞者就是要不斷與痛楚為伴,而做創作就要面對形形式式的壓力。是甚麼力量讓Abby可以繼續走這條有時令人十分氣餒的路?「我有一次在美國參加一個課程,導師要求我們寫下個人五年計劃。我才發現,我從來都沒有計劃!我不是藝團僱員,也不接受長期資助,所以沒有發表作品的時間表。我只是相信我必須做好每一個我參與的項目,每次都再測試自己能力的極限。這樣與你合作的人會記得你,你便會有下一次機會。我不會站在今天計劃五年後的事,我只會關注今天我做得夠不夠好。」那麼今天不夠好時如何面對?「要有勇氣,有好奇心,抱著玩的心態,不要比較。別人看我是做著我喜歡的工作,但過程中會有令我沮喪之處,那是肯定的。從事我這種創作必須要輸得起。心無雜念便會心安理得。」
也許就是這種輸得起的心態,令Abby走一條在一般人眼中沒有那麼舒服的演藝之路,偏偏她認為她在做著令自己舒服的事。所以還是那句話:定義因人而異,Abby以她所理解的建構適合她的世界,沿途遇上知己,可能為數不多,但已勝無數。
http://issuu.com/prismcreation/docs/deltazhi_24_web/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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