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文化區這座樓梯響了十多年,隨著第一階段場地即將在兩年後啟用,在樓梯頂端幌動的人影輪廓漸見清晰,走下來的是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西九)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及藝術發展主管(舞蹈)陳頌瑛,與我們談一下西九對香港舞蹈發展的願景,以及如何以策略和項目配合。
舞蹈界一直關心西九場地的設計規劃,以及能否為香港已然不足及老化的表演場地帶來新動力。茹國烈首先披露這方面的最新發展。在2014年,西九曾與舞蹈界溝通,表示將會建設一座具鮮明舞蹈性格的1200座位劇院。在「舞蹈性格」這大前提下,2015年的方案是把劇院更改為設有三個大小不同場地的「演藝綜合劇場」(綜合劇場),當中主劇場由1200位擴大至1450位,另新增600座位的鏡框式劇院和250位的黑盒劇場各一,前者適合話劇(speech drama),後者適合實驗性戲劇和舞蹈。在同一劇院建築內提供三個場地,規模各異的舞團或獨立人士在按需要使用的同時見面交流,戲劇界及舞蹈界近距離分享空間,有助促進界別間的互動。像「香港舞蹈節」這類集合多種舞蹈演出的大型活動,更可有效地利用劇院中不同場地令形象感覺更整體,觀眾也無須在不同地區之間往返。
除了這些以外,在2017年啟用的「戲曲中心」雖然定為戲曲性格場地,它的設計同樣適合舞蹈演出;而「當代表演空間」(Freespace)是一個大型(450觀眾)的黑盒劇場,比香港文化中心劇院大三倍,樓底更高,適合當代多媒體(包括舞蹈)演出,藝術家也可以利用這個場地的彈性,設計新的觀眾經驗。
以上只是有關場地的計劃。西九希望與舞團有更長期和深入的合作,所以在舞蹈性格的綜合劇場內,會預留空間作「駐區藝團中心」(Resident
Company Center)。中心將備有大面積的排練室。西九會陸續推出不同的項目,邀請配合整個文化區發展策略的團體,成為駐區藝團。
茹國烈曾經多次在不同場合提到「場地性格化」。他認為這是實踐西九使命的重要策略。「不管我們受到多少時間或資源上的限制,我們必須在劇場設計和運作上,為香港提供一個新方向,而不是更多性質類近的選擇。香港在1970、1980年代的文康政策以社區功能主導,當年建的『多功能劇場』既適合各種各樣的演出,但同時不特別適用於任何表演形式;人人都可以用,但人人都覺得略有所欠。」
西九為每個場地設定最適合面對的表演形式,亦即是其「性格」,並以專業設備配合。當需要在設計細節上取捨時,會按場地性格而決定。硬件上的安排同時支撐品牌建立的方向。西九會明確地宣傳場地性格,並引導租賃者使用。與香港現有表演場地策略相比,顯然是種進步。問茹國烈有否考慮到強烈的場地性格會讓一些租賃者卻步,他表示,香港其實已走在這方向上,例如葵青劇院定性為比較適合舞蹈演出。近十年新建的場地,如油麻地戲院,高山劇場新翼演藝廳,更是藝術策略先於設計定案。當年支持興建社區會堂或多功能場館的思維已經改變,我們的社會已接受和主動要求性格化場地。
是甚麼讓西九決定新的綜合劇場需要舞蹈性格?茹和陳表示,自2011年8月舞蹈界舉辦「倡議西九文化區設立『舞蹈館』座談會」起,劇院的舞蹈性格考慮已在蘊釀。之後局方一直與業界溝通,改良方案,並在2013年進行專題研究。2015年的方案,在硬件上實際地支援舞蹈的專業發展,同時回應戲劇界對600座位場地的要求。舞蹈種類繁多,有些需要大型場地讓編舞的空間處理可以極致發揮;有些則需要小型空間的親密感。此外,以西九作為一個整體來說,一座舞蹈性格化的劇院能提高舞蹈的「能見度」(visibility)。舞蹈觀眾數量在世界各大城市都低於音樂劇和戲劇,只佔所有劇場觀眾約百分之二十。西九相信舞蹈性格的劇院有助改變香港在這方面的狀況。
既然現有舞蹈觀眾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會否憂慮場地使用率過低,收支難以平衡?茹國烈解釋,「舞蹈性格」的場地不等於只可以用來做舞蹈演出。性格化後的場地仍然可以容納其他表演形式,但配合性格的製作能優先使用。大型劇院的租賃者一定會由不同表演形式組成,例如它很適合音樂劇。場地性格不是一個排他性概念。陳頌瑛補充說:「我們在設計場地時,考慮的是五至十年後的需要。希望有了這個劇場後,舞蹈界將有整體上的發展──包括觀眾量。」
對西九來說,「舞蹈界」如何定義?陳表示,目前香港的「專業舞團」跟隨資助建制和學院系統界定,西九與這些團體緊密合作之餘,著重的是專業的節目質素而非舞蹈種類。過往幾年,西九集中在「促進跨界/跨舞種協作」及「卓越藝術水平」兩方面與業界合作。例如在2014年「自由野」的《s.l.o.a.p.》(Space Left Over After Planning),表演者的專長包括跑酷、極限武術、街舞或當代舞。跑酷不屬於舞蹈範疇,但通過這次專業與非專業的合作,他們都對身體語言的理解有了更深刻的體會。「我們的願景是,透過跨界合作,讓所有界別得到提升。例如在法國,嘻哈舞是專業舞蹈,當中是否有香港應該參考之處?我們相信只要有完善的策劃,通過遴選,能夠發掘更多具專業水平但不在現有體制內的舞者。」茹也表示,「過去幾年考慮到場地因素,我們與街舞或現代舞群體合作比較多,催生了很不錯的化學作用。西九是一個成立不久的機構,沒有既定形象,歷史負擔比較少,可以在形式和協作夥伴的選擇上更開放。」
陳頌瑛亦強調,在場館完成興建之前,西九會致力加強與業界和藝術家的夥伴協作,務求軟硬件的發展能雙缐並行。在2015年8月,西九與「城市當代舞蹈團」將合作,舉辦為期兩周的「光影舞蹈」工作坊,參加者將探索在鏡頭前如何編舞及鏡頭、舞蹈、環境的關係。到了10月,先有一個以研究及開發(research and development)為主的工作坊,邀得法國「勒拉佛爾諾曼第國立舞蹈中心」編舞總監艾曼紐.汀與一衆獨立編舞和舞者交流,並獲得「不加鎖舞踊館」支持為場地夥伴。她期望工作坊激發起參加者更多的創作靈感。另外將有一個由「英國文化協會」協辦、「香港舞蹈團」為夥伴團體,並得到另外兩大專業舞團、香港演藝學院和其他舞蹈機構支持的大型項目。三團的專業舞者將與世界頂尖編舞Wayne McGregor及其舞團Random Dance成員在創作上探索。此項目的另一個目的是推動本港對舞蹈「創意學習」的重視,在香港演藝學院和CCDC舞蹈中心的配合下,西九希望集中訓練舞蹈導師,透過他們各自的教育網絡,提升舞蹈教育水平和影響力。在觀眾結連方面,陳頌瑛認為香港的觀眾經驗仍是傳統地由劇院開始。但現在的科技已可以讓經驗提早進入觀眾生活──例如通過手機程式,所以她在構思一個參與計劃,針對有興趣嘗試新觀賞經驗的觀眾。她說:「我們不可能有足夠的資源與全香港舞蹈界合作,但也不會只把眼光放在某些訓練背景或年齡層的協作對象。我們與業界必須有機地互動。我們推動,希望得到配合。」
最後,茹國烈強調:「西九是一個讓香港藝術向前走的契機。西九是個『文化區』。文化區不只是空間,文化區要對文化有前瞻性、有認識、有承擔。我們對香港舞蹈發展的願景必須與專業舞團的有交接,他們在香港舞蹈最前線,得到最多資源,西九不可能代替專業舞團的角色。香港的專業舞團由1970年代發展至今,還沒有自己的家,像是沒有殼的蝸牛,沒有可以發展的基地,今次演完後不知道下次在哪兒演,這又有何專業可言?全球有特色的場地,都有自己的藝術方向,並與藝團緊密地發展有創作性質的合作關係。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就是西九的成功,必須同時代表了香港藝術的整體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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