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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懷民老師8月9日來港,出席進念二十面體舉辦「建築是藝術節2013」的「台灣月精選」節目:雲門2《斷章Oculus》香港首演記者會。雖然已習慣了排得密密麻麻的日程,當天黃昏我與林老師碰面時,他也不諱言很累。《斷章Oculus》今年在上海、北京及香港巡演,不過是林老師要處理的百樣事之一:他為雲門舞集四十周年而編創的新作即將在十一月公演,舞團也快將進駐新團址。問林老師有否騰出時間冥想以紓減疲憊,他說沒有時間,「累就讓它累,日子就是這樣過。」
除了人所共知的身為舞蹈家的林懷民之外,他亦是著名小說家,所以他明白文字能說的和不能說的;所以他在訪問中的回答簡單精煉,不是吝嗇言語而是說夠了便好了;所以他善於閱讀文字說不了的話。「《斷章Oculus》是關於平凡的人,害怕孤獨,希望與別人同步,然後在與人同步的過程中面對失去自我的矛盾。」《斷章Oculus》2004年在德國首演,今年巡演的安排是為了迎接十周年嗎?「不是。進念邀請我們演這作品,我們就演了。數年前雲門2也演出過《斷章Oculus》,中間停頓了,今年再演。沒甚麼記念不記念的。之後也許會繼續巡演。」香港演出的版本跟當年的沒有分別,舞者大概百分之七十曾經演過,其他的需要重新學習。沒有編舞在場指導,會不會困難?林老師說:「沒有的,要學就學好了。」
但他補充說:「《斷章Oculus》長七十分鐘,它不是那種對身體技巧要求很高的舞,但它需要舞者強大的情緒投入,要持續七十分鐘意識著情緒的張弛是很不容易的。觀眾在舞者生活化的動作中看到自己,看到活著:隱然的哀傷和無比的勇敢。」說到這兒,林老師突破喊:「柱子!你快回來回答這些問題!」大概在舞團各人心中,柱子從來沒有真正離開。問林老師會否贊成柱子的舞反映其生命觀,他說:「我跟他不熟。他又沒找我去吃飯甚麼的。他在我面前總是很嚴肅的(注意:是身為後輩的柱子很嚴肅唷!)。」對於一個訪問者來說這種窮巷式的回應令我不知所措。我囁嚅著問:「他在你的團裡,你不會從旁觀察他嗎?」林老師說:「我不觀察他的人,我只看他的作品。生活夾七雜八的,把甚麼都放進作品那就不得了。只要他作品好就成。」在藝術作品的意義取決於其作者名字的當代,林老師的話值得我們細嚼。
雲門在淡水的新總部很快會開始運作,舞團會再次擁有安身立命之所,以及一個能容納三千觀眾的演出空間。林老師對此很是高興,因為他知道「安定下來做的作品不一樣,容許花長時間創作的作品也不一樣。」即使以雲門在台灣的地位,要立足這片地也不容易吧!林老師微笑著說:「要潑辣才成。」正正因為雲門已經是相對成熟的藝術團體,他希望這下來不單是在演出方面、也可以把舞團的運作組織等經驗與其他藝術家共享。翻開即將出版的新書,林老師指著一張在國家大劇院拍的照片:三層水洩不通的觀眾席上的每位觀眾手持一塊寫著「二千場演出」的牌子,笑意盈盈的對著鏡頭,共同分享雲門演出二千場的驕傲。我看著,感嘆了一句:「在香港很難建立這種藝術家與觀眾的同理心。」於是我被駡了!「你別說不成。你去做著,看看成不成?做就好了,只要做,不要說不成。」這跟在訪問開始時林老師說的一句話是對兒,他說:「跳就好了,不管誰看,只要跳就成了。」
林懷民就是這麼簡單而坦然。生命,只要一直向前走,無需理由,拒絕藉口,忍受失望,相信自己。如果你接受生命不過是無垠時間中的一片斷章,你還有甚麼不坦然的?林老師說自己跟伍國柱不熟,他在訪問中的每句話,卻仿佛呼應著《斷章Oculus》中那藏匿在人生晦暗後的一絲輕盈希望。言詞有限,說不盡生命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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