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9月1日 星期日

慢跳舞,不是跳慢舞 - 訪「新約舞流」藝術總監周佩韻

(《三角誌》2013年7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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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舞蹈觀眾未必很認識周佩韻,因為畢竟她全面投入創作是這幾年的事;但在專業舞蹈界、特別是搞現代舞的,都會尊重地稱呼她「Pewan老師」,因為她在香港演藝學院教導過的學生,不知凡幾!周對現代舞的熱愛,由第一次接觸到現在都沒有減退過,是個一見便鍾情且認定此志不渝的人生伴侶。她是如何認識現代舞的?



「我自小便喜歡動,四處跑坐不定。我的父母放任我野,所以我有時會對著鏡子亂動,但我沒有想過那算不算跳舞。中三那年學校來了位體育老師,他開辦了體操班,我參加了,前滾翻後滾翻的翻得不亦樂乎。學期終結時,他建議我有機會的話便學跳舞。不知怎地這句話一直留在我腦中,可我也沒有實行。後來我和他都離開了那所學校。



中學畢業前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瑪歌芳婷(Margot Fonteyn)(筆者按:1970年代著名芭蕾舞女星)演出《天鵝湖》。她背著鏡頭出場,雙臂模仿天鵝拍翼,柔若無骨,輕盈飄逸。她的美震撼了我,但也立即讓我知道那不是我要追尋的。當年的我在並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問自己:『是否只能夠有一種美?』。」



之後,像一般上世紀80年代的年輕人一樣,周中學畢業,開始打工。有了收入後的某一天,她走到藝術中心,報了一個名字她全不理解的班:contemporary dance。上第一課她已知道,原來至愛的早已在街角等著她。接下來是報考香港演藝學院,邊上課邊打三份小工。再下來的,我們都知道了。不是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但在敘述過程,我想周說了不下三次「好開心」──好開心與現代舞碰上。



「我喜愛一切自然的事情,是個自由主義者。芭蕾舞展現的是一種規範的美,我尊重它的理念,但它不吸引我。我也尊重中國舞以誇張的放射作為表演技巧,但美對我來說是由內而外的表達,可能不太統一,可能在走調與不走調之間,但它真實,也容納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分別。」大自然從來就不是一所批量生產的工廠,雲朵隨喜變換形狀,花兒也各有自己的表情。



不是每個舞者都像周那麼幸運,知道自己愛甚麼然後堅定走下去。「我教過的學生有好些以舞蹈為職業,在我看來他們可能是舞蹈從業員,但未必是藝術從業員。他們停留在『喜歡跳舞』卻沒有經歷那個藝術發現的過程。我形容這些是『沒有生氣』的舞者。這與香港的教育制度有關,也與他們自己的眼界和心性有關。喜歡藝術的人不囿於任何藝術形式,他會自發性地尋找甚麼對他有意義、甚麼對世界有意義,然後以某種方式把兩者連繫。」但若果你四歲便被送去學習芭蕾舞,學了二十年後你可能不敢想像竟然會有其他選擇?「所以我反對家長為小孩選定形式(form)。以跳舞為例,小孩要學的是對自己身體的認識,對創意的體驗,即creative movement,而不是『一種』舞蹈。我也不認同香港目前所謂舞蹈教育的模式,就是很多活動,很多演出,學生學舞只是為了演出,卻沒有人教他們面對藝術、舞蹈、和自己。我們不只是教跳舞,我們培育的是香港的接班人,怎可以馬馬虎虎的滿足了他們一時的虛榮便算?」



所以周在今月(7月)製作的一次「學生演出」,沒有任何資助,學員要上台的話他們過去一年多必須達到上課次數的要求。在香港這個連教育和藝術都要高速、要達標的城市,這不啻是種「慢活」。「我其實是個『慢人』。香港的藝術生態對我挑戰很大:要處理很多文書工作,要跟誰與誰打交道,得到資助要在某時某刻『交貨』。要純粹專心地創作是非常困難的。但相比很多地方,香港的舞蹈創作空間不算小,所以我還是會盡力配合。」周佩韻創作慢,她文火熬製的作品卻叫人回味不已,讓她在20102013年兩度獲頒香港舞蹈年獎。細緻耐心觀察生命,以誠懇書寫,抗衡因為追求急速而設計的規則,從系統回到個體;慢慢走,連影子都跟世界溝通,這才是創作的本源。
 

香 港的舞蹈觀眾未必很認識周佩韻,因為畢竟她全面投入創作是這幾年的事;但在專業舞蹈界、特別是搞現代舞的,都會尊重地稱呼她「Pewan老師」,因為她在 香港演藝學院教導過的學生,不知凡幾!周對現代舞的熱愛,由第一次接觸到現在都沒有減退過,是個一見便鍾情且認定此志不渝的人生伴侶。她是如何認識現代舞 的?

「我自小便喜歡動,四處跑坐不定。我的父母放任我野,所以我有時會對著鏡子亂動,但我沒有想過那算不算跳舞。中三那年學校來了位體育老師,他開辦了 體操班,我參加了,前滾翻後滾翻的翻得不亦樂乎。學期終結時,他建議我有機會的話便學跳舞。不知怎地這句話一直留在我腦中,可我也沒有實行。後來我和他都 離開了那所學校。

「中學畢業前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瑪歌芳婷(Margot Fonteyn)(筆者按:1970年代著名芭蕾舞女星)演出《天鵝湖》。她背著鏡頭出場,雙臂模仿天鵝拍翼,柔若無骨,輕盈飄逸。她的美震撼了我,但也 立即讓我知道那不是我要追尋的。當年的我在並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問自己:『是否只能夠有一種美?』。」

之後,像一般上世紀80年代的年輕人一樣,周中學畢業,開始打工。有了收入後的某一天,她走到藝術中心,報了一個名字她全不理解的 班:contemporary dance。上第一課她已知道,原來至愛的早已在街角等著她。接下來是報考香港演藝學院,邊上課邊打三份小工。再下來的,我們都知道了。不是個驚心動魄的 故事,但在敘述過程,我想周說了不下三次「好開心」──好開心與現代舞碰上。

「我喜愛一切自然的事情,是個自由主義者。芭蕾舞展現的是一種規範的美,我尊重它的理念,但它不吸引我。我也尊重中國舞以誇張的放射作為表演技巧, 但美對我來說是由內而外的表達,可能不太統一,可能在走調與不走調之間,但它真實,也容納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分別。」大自然從來就不是一所批量生產的工廠, 雲朵隨喜變換形狀,花兒也各有自己的表情。

不是每個舞者都像周那麼幸運,知道自己愛甚麼然後堅定走下去。「我教過的學生有好些以舞蹈為職業,在我看來他們可能是舞蹈從業員,但未必是藝術從業 員。他們停留在『喜歡跳舞』卻沒有經歷那個藝術發現的過程。我形容這些是『沒有生氣』的舞者。這與香港的教育制度有關,也與他們自己的眼界和心性有關。喜 歡藝術的人不囿於任何藝術形式,他會自發性地尋找甚麼對他有意義、甚麼對世界有意義,然後以某種方式把兩者連繫。」但若果你四歲便被送去學習芭蕾舞,學了 二十年後你可能不敢想像竟然會有其他選擇?「所以我反對家長為小孩選定形式(form)。以跳舞為例,小孩要學的是對自己身體的認識,對創意的體驗,即 creative movement,而不是『一種』舞蹈。我也不認同香港目前所謂舞蹈教育的模式,就是很多活動,很多演出,學生學舞只是為了演出,卻沒有人教他們面對藝 術、舞蹈、和自己。我們不只是教跳舞,我們培育的是香港的接班人,怎可以馬馬虎虎的滿足了他們一時的虛榮便算?」

所以周在今月(7月)製作的一次「學生演出」,沒有任何資助,學員要上台的話他們過去一年多必須達到上課次數的要求。在香港這個連教育和藝術都要高 速、要達標的城市,這不啻是種「慢活」。「我其實是個『慢人』。香港的藝術生態對我挑戰很大:要處理很多文書工作,要跟誰與誰打交道,得到資助要在某時某 刻『交貨』。要純粹專心地創作是非常困難的。但相比很多地方,香港的舞蹈創作空間不算小,所以我還是會盡力配合。」周佩韻創作慢,她文火熬製的作品卻叫人 回味不已,讓她在2010及2013年兩度獲頒香港舞蹈年獎。細緻耐心觀察生命,以誠懇書寫,抗衡因為追求急速而設計的規則,從系統回到個體;慢慢走,連 影子都跟世界溝通,這才是創作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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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 港的舞蹈觀眾未必很認識周佩韻,因為畢竟她全面投入創作是這幾年的事;但在專業舞蹈界、特別是搞現代舞的,都會尊重地稱呼她「Pewan老師」,因為她在 香港演藝學院教導過的學生,不知凡幾!周對現代舞的熱愛,由第一次接觸到現在都沒有減退過,是個一見便鍾情且認定此志不渝的人生伴侶。她是如何認識現代舞 的?

「我自小便喜歡動,四處跑坐不定。我的父母放任我野,所以我有時會對著鏡子亂動,但我沒有想過那算不算跳舞。中三那年學校來了位體育老師,他開辦了 體操班,我參加了,前滾翻後滾翻的翻得不亦樂乎。學期終結時,他建議我有機會的話便學跳舞。不知怎地這句話一直留在我腦中,可我也沒有實行。後來我和他都 離開了那所學校。

「中學畢業前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瑪歌芳婷(Margot Fonteyn)(筆者按:1970年代著名芭蕾舞女星)演出《天鵝湖》。她背著鏡頭出場,雙臂模仿天鵝拍翼,柔若無骨,輕盈飄逸。她的美震撼了我,但也 立即讓我知道那不是我要追尋的。當年的我在並不知道答案的情況下問自己:『是否只能夠有一種美?』。」

之後,像一般上世紀80年代的年輕人一樣,周中學畢業,開始打工。有了收入後的某一天,她走到藝術中心,報了一個名字她全不理解的 班:contemporary dance。上第一課她已知道,原來至愛的早已在街角等著她。接下來是報考香港演藝學院,邊上課邊打三份小工。再下來的,我們都知道了。不是個驚心動魄的 故事,但在敘述過程,我想周說了不下三次「好開心」──好開心與現代舞碰上。

「我喜愛一切自然的事情,是個自由主義者。芭蕾舞展現的是一種規範的美,我尊重它的理念,但它不吸引我。我也尊重中國舞以誇張的放射作為表演技巧, 但美對我來說是由內而外的表達,可能不太統一,可能在走調與不走調之間,但它真實,也容納個體與個體之間的分別。」大自然從來就不是一所批量生產的工廠, 雲朵隨喜變換形狀,花兒也各有自己的表情。

不是每個舞者都像周那麼幸運,知道自己愛甚麼然後堅定走下去。「我教過的學生有好些以舞蹈為職業,在我看來他們可能是舞蹈從業員,但未必是藝術從業 員。他們停留在『喜歡跳舞』卻沒有經歷那個藝術發現的過程。我形容這些是『沒有生氣』的舞者。這與香港的教育制度有關,也與他們自己的眼界和心性有關。喜 歡藝術的人不囿於任何藝術形式,他會自發性地尋找甚麼對他有意義、甚麼對世界有意義,然後以某種方式把兩者連繫。」但若果你四歲便被送去學習芭蕾舞,學了 二十年後你可能不敢想像竟然會有其他選擇?「所以我反對家長為小孩選定形式(form)。以跳舞為例,小孩要學的是對自己身體的認識,對創意的體驗,即 creative movement,而不是『一種』舞蹈。我也不認同香港目前所謂舞蹈教育的模式,就是很多活動,很多演出,學生學舞只是為了演出,卻沒有人教他們面對藝 術、舞蹈、和自己。我們不只是教跳舞,我們培育的是香港的接班人,怎可以馬馬虎虎的滿足了他們一時的虛榮便算?」

所以周在今月(7月)製作的一次「學生演出」,沒有任何資助,學員要上台的話他們過去一年多必須達到上課次數的要求。在香港這個連教育和藝術都要高 速、要達標的城市,這不啻是種「慢活」。「我其實是個『慢人』。香港的藝術生態對我挑戰很大:要處理很多文書工作,要跟誰與誰打交道,得到資助要在某時某 刻『交貨』。要純粹專心地創作是非常困難的。但相比很多地方,香港的舞蹈創作空間不算小,所以我還是會盡力配合。」周佩韻創作慢,她文火熬製的作品卻叫人 回味不已,讓她在2010及2013年兩度獲頒香港舞蹈年獎。細緻耐心觀察生命,以誠懇書寫,抗衡因為追求急速而設計的規則,從系統回到個體;慢慢走,連 影子都跟世界溝通,這才是創作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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