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6日 星期三

盤彥燊的《鳴》

 「氣」是盤彥燊的練功和美學基礎,他的創作走到《鳴》,終於亮出自信,把「氣的身體」從舞蹈解放出來;比起在意觀眾如何看,他更專注於用氣來建構一個冥想空間。觀眾要走入去的話,要主動和沉著;舞者們沒有華麗的動作設計和高速的跳躍走動包裝,要守住狀態,就要有能力召喚源源不絕的深層能量。做到多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種明明白白的存在感,就是表演的吸引力和滿足感吧。

不過,這個劇院對《鳴》來說,太大、與觀眾距離太遠、格局也太規矩。聲音設計精緻,也太精緻了。舞者的呼吸經過機械的中介以及其他聲效的襯托,令人毛骨悚然的赤裸衝擊被馴化了,皮膚的感觸被傳入耳蝸的空氣震動取代了。難度是因為我穿得太厚?

如果追求氣的純然的話,或者可以進一步淨化動作的情感質地?作品推進到能量最高點之後,舞者還要留在台上十來分鐘,如何誠實地讓氣的身體不表演、但不讓表演狀態流失,是很大的挑戰。這時,Ivan Chan 無法從一刻前的狀態走出來的狀態,很是動人。 Kingsan Lo 與盤已數度合作,以演繹編舞營造的抽象世界來說,他的拿捏見從容。近期連續兩次看他的演出,在兩個風格截然不同的作品中展現優秀的可塑性,又不失個人特色。

2023年2月17日

2023年3月9日 星期四

檔案的表演性——邊界、挪移與詮釋

https://artismonline.hk/issues/2023-02/557

來想像:鏡頭前,一隻手伸向褪色的文件夾,揚起的塵埃在光線下飛舞。隱藏的歷史要被揭示了嗎?檔案的表演要開始了嗎?在等待被閱讀、詮釋和發現的,是物理檔案的權威性還是大於紀錄載體的「檔案」的可能性?

本文將會論及的檔案,以物理媒介(印刷品、照片、錄像、生活器物等等)呈現,雖然不一定由官方機構制定和保存,可是,產生的歷史脈絡是明確的,檔案閱讀者也相信紀錄內容曾經在特定時空中發生過。不過,檔案不等於資料。使檔案成為「檔案」的並非其內容,而是它的整理原則。檔案內容觸及範圍的盡頭,同時設定了它的邊界和身分:特定的年代、地域、人物,形成特定的觀點。要理解檔案,必須先考慮它的身份。德里達說:「所有檔案都有外於它的部分」([n]o archive without outside)。1 沒有所謂完整的檔案,並不單純因為人類力有不及,而是從一開始,檔案就是選擇。檔案像埋藏在城市地下的下水道網絡,難以窺見全貌,從不同入口進入,經歷的迂迴便有所不同;瞎子摸象引人入勝之處,不在一覽無遺而在可信與不可信之間的曖昧。檔案是物質也是意識形態,與其他文本互涉,又自圓其說。不明確的起點,未竟的述說,歷史和藝術,無獨有偶。

對檔案的關注是種看待歷史的態度。即使無法明確指出檔案與藝術創作關係漸深始於哪天,契機之一顯然是上世紀末的生存景況使人進一步思考傅柯的知識考古,質疑知識分配與權力的共生關係,以及檔案的整理原則——誰的知識獲認可和保存如何影響知識生產。學者Cheryl Simon認為「檔案轉向」在1990年代變得明顯,與社會及文化狀況有關,例如是生活在後現代世界的時空錯置、資訊科技年代的「fact check」焦慮、世紀末的懷舊情懷等等。2 美國藝評人Hal Foster也觀察到活在真假難分年代的張力對藝術創作的影響,在2004年以「存檔衝動」(Archival Impulse)來形容當代藝術家對檔案材料的強烈興趣,3 他們渴望的並非擁有如數位科技的儲存和處理海量資料的能力,而是堅守人類本位,從人文角度與檔案內容、以及更重要的其邊界,進行對話。

以檔案內容(歷史紀錄、口述故事)為創作素材,並以不作改變為「真實」憑據的表演,著名的有英國藝術家Jeremy Deller招募曾經參與1980年代在南約克郡與警方衝突的煤礦工人,重演對峙場面,拍成電影《The Battle of Orgreave》;近年大受歡迎的德國劇團「Rimini Protokoll」,從整理現實素材發展出其簽名式的創作方式。藝術史學者Margaret Iversen 不認同「表演性」等同直截了當的演出素材,反指「一項指示或一條規則在創作中備受遵從的話,即其表演性。」4我認為她所言的指示和規則,亦適用於檔案的整理原則;而當代藝術的檔案轉向,力圖干擾檔案的流暢敘述,阻斷「展演」的主動語態,藉著引發觀者當下想像來凸顯檔案的邊界,探問內容的終極性。

在檔案邊界以外的
香港藝術家李繼忠的藝術實踐「以檔案研究方法為基礎」,於2017年開展了六個以「遷移」作命題的相連研究式項目,探索人口與物質在泛亞洲脈絡中的歷史與社會意涵中的流轉,其中第一部分《復還、繕修和進退維谷》,包括以下論及的「無法憶起 怎樣到達這裏」展覽(2019年9月27日至10月29日,香港WMA Space),審視香港公共雕像的物質和意識形態轉變。

1941年12月25日,香港淪陷,為響應「獻銅運動」,日軍把皇后像廣場的十一座銅像運到日本。戰後,盟軍在軍火庫的廢鐵堆中發現逃過熔掉一劫的維多利亞女皇像,右手折斷,頂上皇冠不知所蹤。破碎了的皇權象徵固然必須復原,君主的身體隱喻國家版圖,豈能以不完整的姿態示人?今天座落維多利亞公園的,是1952年的修復版;在展覽中展示的,是由民間重塑、沒有軀體承載的斷臂、權杖和皇座。放置在公共空間的銅像所構築的社會論述,用3D打印技術無法繕修的殘肢,檔案的敘事和物理特質,哪一方記錄了更多故事?在藝術家對官方紀錄的邊界想像中,檔案化整為零,「完整」的意涵是時代性的嗎?假使不以「完整」為目標,碎片的價值毋須限於是全部的部分的話,任憑碎片本身不配合檔案的整理原則,卻是個人記憶的全部。展覽另有三段影片,李繼忠從發現銅像的駐日美軍、來港探望丈夫的日軍妻子、「忠靈塔」守墓人三個角色的角度,串聯殖民地政府於1947年下令炸毀日軍供奉陣亡士兵的「忠靈塔」一事。歷史,應該由誰來敘述?策展人鄭秀慧指,展覽「把藝術品、參觀者和策展策略的對話放在場景之中(mise en scène),所有持份者於當中主動或被動地共享時空,形成民主場域。」6藝術創作調停檔案的展演性和觀者的當下閱讀,釋放閱讀歷史的可能性。

與檔案對讀
另一位香港藝術家羅玉梅的「客途秋恨」展覽,在2022年的盛夏舉行,場地是葵涌區一幢工廠大廈的天台,出了電梯後要走一小段樓梯,再跨過地上的水管才入得了去的昏暗而廣闊的空間,地上一窪窪的水原來不是設計,而是前一天的大雨兵團有部分留下來不願離去。因為雨水,藝評人梁展峰對展覽為「事發現場」的描述變得更有質感。7

羅玉梅的檔案研究同樣持續經年,「客途秋恨」展覽是2018年開始的「那傳來浪潮的方向」計劃的小結章。羅注視的對象是海洋:「將不同離岸人的故事,交織出一幅糅雜著歷史丶記憶與想像的遷徙地圖,敍述沿爪哇海丶馬六甲海峽丶七洋州 丶太平洋丶南中國海及維多利亞港的海上風景。」8「客途秋恨」展覽的檔案基礎,是1960年代營運來往香港及印尼航運的「渣華輪船公司」的員工月刊《RIL Post》。月刊沒有以文獻形式在展覽中出現,但它的精靈散落在每個角落、每件作品中,甚至扮演著演員的角色,在展品中與觀眾對望;視檔案為六十年前的「他」,還是走過六十年的時光與我對話的「你」,檔案的表演性體現在觀眾當下的選擇中。

與李繼忠不同的是,羅不旨在想像(補充)檔案邊界以外的歷史碎片,對她而言,檔案紀錄的流散並非停滯的,而是在每個年代以不同面貌重生。在員工月刊曾反覆出現名叫「郭炳」(Kwok Bing)的水彩畫家,畢業於廣東的「威尼斯藝術學校」(Venice Arts School),二戰後做了海員,工餘時畫畫。展出的錄像之一,有一男子用現成物重現在遠洋貨輪上將鏽塊打落的聲音。男子是Damon,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視覺藝術院,現職海員,兼小獨立書店合伙人。展場有兩張相隔數米、遙遙相對的椅子,旁邊分別放有《Song of the Exile I》——《RIL Post》剪輯影印,以及《Song of the Exile II》——來自「越營藝穗」的檔案剪輯。「越」(1988-1991)是為逃亡到香港的越南難民而設的藝術計劃,隨港英政府收緊難民政策,「越」檔案庫被運送到阿姆斯特丹,2019年才回到香港,現收藏在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參觀者可以在椅子上坐下細讀,抬頭時,對面的椅子上可有人在?有的話,二人會隔著中間的展品交換眼神嗎?對讀的符碼,拼貼出藝術家的「遷徙地圖」,檔案的邊界向著個人的內心挪移。渣華輪船公司紀錄顯示,當時航線的輪船名字均以「TJI」開頭,TJI是西爪哇巽他語的荷蘭語譯音,意思為河流;檔案在藝術家的處理之下,從靜止的文獻成為變動中的故事。

聲音在「客途秋恨」中舉足輕重,三個錄像中的三把聲音:敲擊樂手演奏地水南音《客途秋恨》的板;二胡樂手拉奏小提琴家馬思聰創作的《思鄉曲》;以及歸化印尼籍沒有中文姓氏的華人後裔的獨白聲演,交織成層次豐富的聲景。錄像不是持續播放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在不同方位出現,令參觀者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與聲音來源——空間的關係。手握時空主導權的聲音,不啻是位現場表演者。檔案中的聲音,是怎樣的存在?文字、圖片或物件不會因為有沒有被注視而變換形態,可是聲音……錄音帶、唱片、電腦硬碟並非聲音本身,不播放出來的聲音也不存在。檔案整理是種把一些東西變成過去的行為,讓我們以為「過去」可以隨時回望;聲音卻巧妙地避開靜止的霸權,人們只可以在當下的播放中去聆聽它。聲音有能力越過檔案的邊界,不存在的人的聲音透過空氣的即時震動與我們的感知共在,是再一次的時間(again-time)。


現成物的表演性
Watershed Hong Kong是2015年成立的香港民間組織,致力普及化香港軍事歷史,例如二戰期間的香港保衛戰。1941年,日軍偷襲珍珠港並侵攻東南亞各地,12月8日下午,正攻佔香港的日軍發現荃灣城門河後方的高地兵力薄弱,派遣約五百軍人進入鉛礦坳;至晚上八時突襲城門碉堡。由於大霧影響視野,防守的皇家蘇格蘭營A連第八排(僅三十九人)未察覺日軍靠近;晚上11時10分,日軍進攻,英軍寡不敵眾,砲兵觀測所亦被圍攻。10日凌晨3時,蘇格蘭營連長鐘斯上尉投降。

2022年11月底,我參加了組織主辦的「城門碉堡導賞團」。當日,抵達碉堡之前,一行人走過遊人眾多的城門水塘主壩及郊野公園燒烤場,Watershed代表沿途在「案發現場」講述特定事件。我們身處歷史檔案記載的地點,天朗氣清,氣氛熱鬧和平;聽著克制的講解,不渲染戰況之慘烈或軍人的英勇,Watershed的意圖不在傳達事件的「原貌」,而在建立連繫:從檔案室來到現場的歷史,與站在前人的腳步上而非為彰顯權力而樹立的紀念碑前的我們,不再為時間之河所隔,因當下經驗合二為一。

縱然不是表演團體,Watershed相信「重演可以令途人遇上不同時空,同一地方上的人。視覺衝擊令人好奇,有助打破隔閡,接觸同溫層遇不到的途人,分享共鳴。」9檔案一向予人文字優先的感覺,不論是書寫或口述都得經過由記憶轉換成象形或標音符號的過程,然而檔案並不限於文字。死者已矣,生活器物刻載的蛛絲馬跡越過時間,等待未來的眼睛來觀察;可是,為了滿足「檔案」身份,器物被置入整理原則,脫離了應用脈絡,所產生的意義變化並非號稱中立展示場所的博物館能彌補。假使能夠回到原來的脈絡,器物可以重新連結環境,高唱自己的故事嗎?當我們手腳並用地爬入第一個碉堡之後,赫然見到分別穿著全套英軍和日軍制服的兩人,衣履、頭盔、配件和武器,有古物亦有復刻品。我們輪流試戴頭盔,壓在頭頂的金屬問道:保命之重你承受得了嗎?原來英軍裝備包括搪瓷杯,供飲茶之用,懸掛在腰包外,逃避敵軍炮火時任它左搖右晃;日軍裝備則有牙粉,戰爭與和平,牙齒要保健。毫不起眼的日常之物,與被塑造成「百戰不撓」的英勇形象不搭配,卻把原本湮沒在大歷史中的個人變得如此清晰,如此接近,更如此當代。檔案的邊界,面對持續進行或突然終結的人生,顯得突兀。

結語
閱讀檔案的眼睛,一面投入「事實」的紀錄,一面察覺著的「真實」的表演性,來回地摸索自己和檔案的距離。表演者的二重性——同時是表演中的主體以及可以為主體注視的表演載體,亦適用於檔案使用者:她在檔案的邊界之內遊走目光的同時,用闡釋從新描畫邊界。書架上、紙盒內、抽屜中一個又一個的文件夾,發霉的氣味,乾燥物件移動時的暗啞聲音,檔案和歷史,如肉體和影子,以對照的關係互相確認對方的存在;檔案是「曾經」的鏡像,見證著「失去」。因為影子,我們確認肉體;因為失去,我們確認擁有。一面閱讀檔案一面以闡釋來挪移檔案的邊界,於「我」是海德格式的揭示,是「成為存有」的持續進行,是以,記錄「過去」的檔案的展演性,對象是將來,賴著閱讀者有意識的主動闡釋,使蓋棺定論的失去重新獲得開放性。歷史和將來,都沒有本來的模樣,只會在行動中逐漸地顯現,像生命。1

1 Jacques Derrida, Archive Fever: A Freudian Impression, trans. Eric Prenowitz (Chicago, IL: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8.2
2 Cheryl Simon, “Introduction: Following the Archival Turn”, Visual Resources, Volume 18, Issue 2, 2002, pp.101-107, DOI: 10.1080/01973760290011770.3
3 Hal Foster, “An Archival Impulse”, OCTOBER, Vol. 110, Fall 2004, pp.3-22.4
4 Margaret Iverson, “‘Auto-Maticity: Ruscha and Performative Photography” in Photography after Conceptual Art, eds. Iversen, M., Costello, D. (Wiley-Blackwell), 2010, pp.12-27.5
5 「關於」,李繼忠 LEE KAI CHUNG,https://www.leekaichung.com/zh/#menu_about6
6 Cheng Sau-wai, “Archive as Detour: Historical Re-enactment in Artist Archive and Archival Art Practices of Contemporary Hong Kong” (PhD diss., 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2021.7
7 梁展峰著:〈電影現場與總體藝術〉,島聚, 2022年7月28日,https://www.daoju.art/posts/songoftheexile8
8 「Song Of The Exile/ 客途秋恨」,https://www.lawyukmui.com/portfolio/song-of-the-exile/9
9 「關於我們」,Watershed Hong Kong,https://www.watershedhk.com/關於我們/

2023年2月16日 星期四

失敗的資助申請

 曾經遞交而不獲支持的資助申請









 


zaap6 zaap6 seng1 (集雜聲)--Conversation as interdisciplinary practice

 

Background

In 2018 and 2019, I was involved in To Behold, To Voice, To Remap, a project positioned to be participatory, as the co-curator. Towards the end of 2018, we (my collaborators and I) found the project at the bottleneck of communication. There are two layers to this bottleneck: first was how artists from different disciplines interpret and exchange their shared research concern, second was how the project team could find ways to manifest the value of participation to spectators who are used to passivity.  This bottleneck was set 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the Hong Kong performing arts scene where boundaries of authorship, spectatorship, and media types are thick and institutional influence pervasive.

Research question

When art education compartmentalised into disciplines of artforms, rendering the lack of language for interdisciplinary dialogue, should artists forget about their professional language and go back to what they share: the daily lives of people living in the same city?

The potential of group conversation as detours intrigues me: a few people sit down with the intention (or so they believe) to discuss certain topics always end up in unknown places after some time, as long as they let the conversation flow. The fact that people cannot stay on the subject during conversation is much condemned in consumerist society, Hong Kong case in point, because it is considered ‘inefficient’ and ‘waste of time’—time measured in monetary terms. In Cantonese, we describe such situations as ‘the detour to the South (or North) Pole’ or ‘a trip to Mars’.

What makes the Poles or Mars so attractive, even more so than the conversation topic that we consciously, diligently or even pains-takingly set out for? Will there lie the insight into how (perceived/ self-imposed) roles and disciplinary boundaries can be crossed?

Influence

-          Terry Eagleton discusses the significance of speech in culture. ‘Speech is an organ with which we cope with our practical environment, and all of our more abstract notions evolve from this humble root.’[1] He also made reference to Herder who ‘considers language to be the decisive factor in human culture’ and Ludwig Wittgenstein who wrote that ‘To imagine a language is to imagine a form of life’.[2]

-          Grant Kester, art historian, in his book Conversation Pieces: Community and Communication in Modern Art, advocates for ‘dialogical art’ and analysed a series of projects that ‘define dialogue itself as fundamentally aesthetic.’ In an interview by Tom Finkelpearl, who suggested that ‘actually sitting down and talking to people live, in person, is an integral aspect of almost all socially interactive and collaborative work,’ Kester said that ‘… I’m returning to these issues (to identify a concept of aesthetic experience that can mediate between the individual and the social)… through an analysis of bodily proximity, movement, and so on as forms of affective communication.’[3] 

-          The Act of Drinking Beer With Friends is The Highest Form of Art a.k.a. Free Beer by Tom Marioni, a piece of ongoing conceptual art that has been happening since 1970. See https://dangerousminds.net/comments/the_act_of_drinking_beer and https://www.5280.com/2018/07/this-month-in-colorado-springs-drinking-beer-with-friends-is-art/

 

Methodology

zaap6 zaap6 seng1 is a word play on a Cantonese adjective. Written in characters which literally mean ‘a collection of a variety of sounds’, it originally describes the noise made unconsciously by someone chewing with his mouth open.

zaap6 zaap6 seng1 is a 12-month conversation series from January to December 2019. (Due to the Anti-Extradition Movement in 2019, the final [12th] conversation was cancelled.) A conversation with a group of 3 to 4 art practitioners from different disciplines took place on every 3rd Wednesday of the month. Each group of artists were to commit to a ‘season’, i.e. 3 months or 3 consecutive sessions of conversations, each season on a different topic with a different group. The rationale for the 3-month time span is to encourage the artists to examine how their daily lives may have influenced their opinions on the topic, and if the mundane of the daily life will provide additional vocabularies for interdisciplinary communication. 

Topics and artists line-up are:

Season 1: on ‘City Living and the Sense of Uselessness’. Participants were a lighting design, 2 performance artists and an art administrator.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HZav8Yg6Pk&t=664s



Season 2: on ‘Between Arts and Crafts, the Technical and the Conceptual’. Participants were a dancer, a painter and an art administrator.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wF9xd7CS9Y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IDG75p-OWg

Season 3: on ‘the Art-life Divide’. Participants were a dancer, a photographer, a high school student and an installation artist.

https://www.facebook.com/watch/?v=2538261412865215



Season 4: on ‘Views, Experience and Ideas of Participatory Art’. Participants were a performance artist, a cartoonist and a theatre director.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kuzrjxnVrk

Critical reflections

       I was the moderator of all the sessions and the question that lingers throughout all was ‘how to identify the detour’. Are we only indulging in making pointless remarks? For how long should we wait and see to learn if we have actually found an alternative path or if we have completely lost our way? Should I evaluate the importance of the detour against the theme I have set forth, or to look at it as both the means and the end? 

       The decision to live-broadcast the conversation sessions on Facebook also needs further evaluation. While the intention was to invite real-time exchange, the consciousness to the conversation being accessible to people outside of the group limits free expression to some of the participants who were too careful with the choice of vocabularies or focused more on themselves than others. I was also impacted by the consciousness of the presence of online viewers and worried ‘if they find the conversation irrelevant.’

       While I hoped that the common denominator of living in the same city will provide more through-roads to interdisciplinary exchanges, once the conservation touches on ‘the arts’ in the sense of ‘training in the ways of making art from institutions’, participants fall back easily to their media jargons and become precious of the art form from which they inhabit.

       How does the dynamics of defamiliarisation and affirmation of one’s discipline affiliation fuels the perception of self-identity?

       Have I taken ‘dialogical’ too literally, regarding it but the behaviour of engaging in verbal exchange? Can verbal exchange but the gesture of promoting internal dialogue of tacit and codified, objective knowledge?



[1] Terry Eagleton, Culture (U.S.: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16): 81.

[2] Ibid., 83.

[3] Tom Finkelpearl, What We Made (Durham & London: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13): 114, 125.

2023年1月13日 星期五

恐怖三十年不變——讀游靜《另起爐灶》

說別人「另起爐灶」,其實是否指摘——不願意承接既有的,反而冒着被煙嗆得眼淚直流的苦去燃火苗,既不忠且蠢。在某些文化語景中,詰問傳統等同把自己放在社會的對立面,需要面對的自我懷疑,可能刻骨銘心。文集《另起爐灶》(香港文學館出版,2020年)收錄的,正是游靜離「家」後對種種困惑和失望的省思,「與我成長的地方面對面,感到極其哀傷和難過。」(23)先不討論「家」的複雜意涵,客觀上來說,《另》收錄的文章「大部分是在美國或在旅途中寫的。」(238)旅人在出生地以外的漂流不但是書寫的場景,更是內容;「流放不定是以取流放不定為家,是以未讀後殖民主義便以『先天性地』不相信一揮手幾千年全球一家親或我的祖家最偉大之類的論述,也對......最古的東西最純潔的心理充滿懷疑。」(150)

三十九篇文章,寫於1988至1995年,同時期香港快將失去殖民地身份、卻不知怎樣特別地行政。假如歷史是時間觀,對於居於香港是「一種借來的時間」的說法,游靜如此回應:「但我們在這種『借來的』時間中長大,習慣以『借來』作為『既定』,作為(不無諷刺地)最恆久的『固有』,一開始便經驗時間作為一種充滿矛盾、辯證的存在。」(150)在殖民地年代成長的香港人,自小擅長在浮蕩中抓重心,在「家」「國」的硬土地上,反而站不穩。唯有離家。不是為了背叛,而是為拯救自己。



游靜斷定,要讓自己以「我」來存活的話,要先跟父母家人決裂。要打一場另起爐灶的仗,她需要工具。如果打仗不為求勝,只為通過打的過程找到在懷疑中前進的理由,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寫作抵禦由語言建構的社會結構和價值觀?於是,她「一面說不寫了不寫了,一面上氣不接下氣地寫了這許多許多字。」(71)為了全身投入去寫,她辭去在報館的工作,免得「每晚在那裡用最快的速度寫完那許多許多毫無意義的字,回來後右手抽筋左腦麻痺」;〈68〉然而,就算離得開地理上的家,在地雷陣一般的原稿子上匍匐前進,卻逃不出「家」在概念上的樊籬:「我發現以女兒的身份寫作原來更困難,因為書寫中一旦提到媽媽就立即把我們推到某一種文學傳統的旁邊」。(47)游靜以為,要打的是觀念的仗:「這種仗最關鍵性,亦最難打,因為疏解的方法不在於具體的現象上的轉變,而要求根本的,意識上的進化。」(27)

觀念者,從出生的一刻起逐漸滲透我們的意識,處理與觀念的關係,是思考外在世界以及內在自我的持續轉換。游靜讀也斯,發現「詩中經常出現的問號,『也許』、『懷疑』,流露的是主體一種看待事物的態度,這些和他的『詠物』詩中也經常出現的主客互換、要求解釋事物的封閉,與世界重新建立勇敢、溫暖的連繫不無關係。」(37)電影和影評人之間,未必是主客互換,但無疑互相反照。例如,在〈影像書簡〉,她批評High Season「越過一連串巧合到達賺人熱淚的大團圓。只覺得不爭氣」,是否因為大團圓自願配合約定俗成的卑躬屈膝?可是,從關於兩代衝突的The Wash劇中女兒Marsha的際遇,游靜發現「當傳統價值觀念明顯地只剩下制約和儀式.....我們才開始看見我們最需要戰勝的慣性和前設都在我們裡面。」(55)You are what you see,評論人在評論對象之中看到的,不外乎是自己。孜孜不倦地向「天天」、「 May」、「S.T.」,以及「你」等人訴說,時而撒嬌地時而咆哮着紀錄的隨興和細碎,要說給誰聽?他,她,還是我?信件這形式,流露出建立連繫的渴望。

紐約、加洲、三藩市,取流放不定為家,才知道壓迫人的觀念不受地域限制。美國「道德真空、物質猖獗的盛世只是一種單向、排外、無知的文明」,(57)香港「一元、吵鬧、急躁、怠惰、進展緩慢」,(81)「在加利福尼亞,實在很容易迷失」,(106)香港人又「不習慣抽象思維」。(89)他人的地獄,是因為生活總與性情相悖,還是誤以為有一個不與外界相悖的自我存在?流放不定,尋找的起步點也隨之遊移;二十年後,游靜回來,「也是認識自我與香港的開始。」(239)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持續,成為了尋找的意義。認為西西弗斯日復一日地徒勞的,大抵是功利主義者。成功把巨石推上了山頂之後,接下來要面對的空洞,會否比永無休止的失敗更難受?人只有是「尚未」,才有另起爐灶的可能。

兩百多頁的《另》是本手感很好的小書,紙張有質感、有溫度,是適合在法院外明知進不了場也排隊時閱讀的那種。難道因為部分文章最初刊登在時尚雜誌,所以題目起得有點粗?在本書的排列邏輯也不明顯——是故意的「去脈絡」?(238)就如其他在殖民地時代成長的香港人,我在8997之前,迷失於思考「家」和「國」的脈絡;對現今的年青人來說,組成脈絡的包括價碼明確的代價。三十年下來,不論是家、國、性別、革命,等等,已經有了不同的(被)解釋,可是因觀念而產生的問題,仍然纏繞不休,愈演愈烈,令到本書如此地當下,恐怖地不落伍。

眼見為真?——《躺在桌上的物件》

我手上的是《躺在桌上的物件》場刊,封面照片含蓄得來充滿力量:在黝黑的背景前,經過精心擺設的植物和人造物展示着獨特的質感,一雙手掌像節枝動物般,在後方待機而動,來自側面的光源為物和手製造出強烈的立體感。可是,我的目光總是由照片往上移,落在這短句上:Objects Lie on a Table。它既是《躺》的英文名,也是Gertrude Stein為探索「風景劇場」而撰寫的劇本的名字;我卻總不其然地執著於物件可不是被人放置(laid)而是主動地靠(lie)在桌上啊!它/他們也不是在進行一個動作(lying)——是以會有完成一刻——而是像永恆般純然地存在着。又或者,它/他們在桌面上說謊(lie)?

如此斟酌一個字,是在不自覺地回應作品對藝術形式深入的以及敬小慎微的探索嗎?於我而言,馬琼珠、吳子昆以及團隊,以《躺》為代號,以劇場為方法,探問視覺藝術家尤其關注的議題。在作品進行的一個小時之中,「觀看」的魍魎不斷在劇場內流竄,令人無法迴避思考「眼見為真」的合理性。

Image: No Discipline Limited.

畫家在桌上擺放物事,從人的視角出發,以靜止作為研究變化無窮的顏色、質感、比例等繪畫技法的對象,在畫布上呈現個人所見的表象世界。觀者凝視的畫,是畫家用手操縱顏料和構圖的結果。觀者以親眼所見的世界為參照,因而相信畫中世界是真實的;畫家憑着他選擇呈現的畫面,掌控視覺,獲得對認識的支控。黃大徽的一雙手,本來與一眾家居常見之物一起,在桌上靜待,但手漸漸動起來,把花瓶、茶杯、鐘、葡萄,等等,馴化為他愛撫的對象,更進一步成為支控之手,令物件逐一消失於黑暗中。物往哪裡去了?充斥劇院的卡式帶機操作聲以及低噪的雜音,彷彿不斷重複地說「支控、迫令、崩裂」,為畫面吶喊助興。

雖然畫框為「真實」限定了範圍,可是對框外的想象可以不受限制地馳騁。拿起茶杯的手,是要把飲料送入手的主人的口中嗎?手小心翼翼地剝開葡萄的皮,把它移到觀者視線之外,以為被吃掉了的果在瞬間後以盛放的花的姿態回歸畫面。真實也許不過是隱喻。

偌大的二維畫面令人幾乎忘記了存在於他背後的三維舞台。因為有了光,舞台的肚子膨脹起來了。繪畫的歷史在某程度上是與光鬥爭的過程,掌握到呈現光的技巧,畫面便更接近真實。沒有人的劇場漆黑一片,要有光才有生命。當在平面上呈現出來的三維幻覺與三維實體身體共時重叠,有誰比誰更真實嗎?原本存在於聲音的暗示的那台卡式帶機,突然同時現身在影像中和桌面上,它/他身邊,有一個人。

由一個人變成兩個。馬琼珠在舞台後方,身體為螢幕所遮掩,觀者只見到她雙腳;螢幕上投影她用橡皮擦拭照片中的樓宇,是表演者與觀者必須實時共地一起見證的消亡。黃大徽在舞台前方,操控黑膠唱片的播放速度,香港街頭的聲音因為他的手而變得支離破碎。畫作無法控制觀者凝視自己時間的長短,劇場中表演者和觀者在演出過程中交出各自的生命中同樣份量的時間。物件和經驗,擁有與流動,哪一種更無常?

作品最後一段〈無為底地〉於我來說,最優美也最沉重。物件和人的比例改變了,背光的它/他們,只餘下依稀可辨的剪影。人在物件之間移動,黃大徽瘦削的身影在物的跟前訴說無盡的故事。沒有連貫敘事,連畫面都是斷裂而凝定的劇場演出,要求觀者主動去發掘埋藏在碎片下的軌跡(trajectory)。假使世間一切都是在於「是甚麼」以及「如何說」,述說與述說之間便是無止盡的邊界推移,以一己的強度直接擠壓其他述說的空間。藝術形式的邊界,難道不也是述說的一種嗎?在委婉詞述說的另類真實面前,只有斷裂,空間才得以釋放。

大會堂劇院這種傳統鏡框式劇場,於《躺》來說是個危險的選擇:場地的「觀演對立」設計可能強烈地提醒觀者思考自己與表演者的距離,但也可以成為理所當然的安全區。《躺》是一次要抽離而投入地經歷的過程。要抽離,是為了避免追隨線性敘事的惰性引起不安,要投入,是因為作品值得以專注來回應。《躺》的視覺處理非常優秀、冷靜,藝術家們跨入相對陌生的形式時非常克制,各種選擇恰到好處;燈光和音樂不求官能剌激,內斂卻力量強大。

布幕降下,作品完成。沒有人謝幕,觀者徐徐離去。與其幻想世界大同,不如珍惜屬於自己的一小時經驗。劇院外,天有一絲藍。


觀賞場次:2021年4月26日下午4時,香港大會堂劇院

2023年1月4日 星期三

姍姍來遲的「香港比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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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屆「香港比舞」原定今年二月舉行,因為疫情延至九月初,又原定為期三日的節目,因為康文署就海外演出者新增的口罩佩帶要求而縮減為兩日。雖然欣賞團隊面對一波三折迎難而上的毅力,但無法迴避的是較前兩屆整體質素稍遜,估計關乎過去兩年亞洲各地的社交距離措施限制了作品的發表量,以致可供選擇的不多。「選擇不多」此一現象令人憂慮。假使再有不同原因令到正式的劇場演出變得不可行,我們應該在哪裡、用甚麼方法遇上新嘗試?更大的問題是,在未知有無演出機會的情況下,仍然有人願意投入時間試煉創作嗎?

上演的十個作品之中,有四個展現出對傳統表演的興趣,可說是今屆的特色,包括《我身,我生》的能劇、《那個(不是)不是誰的誰》的舞踏、《Gom-bang-yi-teot-da》的朝鮮象帽舞,以及《毛神神》的道教破地獄儀式。我固然不可簡單概括因人而異的創作動機,然而近年不同藝術界別,在歷史溯源、重新注視被高速都市發展排擠的傳統技藝方面,有繁多的實踐,反映了在益發同質化的世界中,不分地域的人類都以對傳統的渴求來撫慰無力想像將來的焦慮。編舞們(分別是中川絢音、川村真奈及若羽幸平、Joseph Kim、曾景輝)引據的東方傳統表演技藝,一度在西方主導的視角下被視為過時,無法反映當代生存境況。以香港舞蹈界來說,當代舞者在學院無須接受傳統表演系統式訓練,受過訓的又不太有膽量在師輩的基礎上革新。然而,正因為傳統舞蹈動作不為當代舞所「青睞」,其相對單一的符號性,反而提供了可重新建構和承載意義的空間,願承既定認知的重,或可觸及解放的輕。以身教的方式來傳授的傳統技藝(包括舞蹈)是內隱知識(tacit knowledge),認知與身體操作二合為一,新一代舞者通過創作實踐以及理論書寫,更可一盡舞蹈知識化的業界責任。

在曾景輝的《毛神神》中可見他在舊作《毛鬙鬙》及《無眼睇》的基礎之上累積,這種探索態度在其他年青編舞身上並不多見。曾表示自小接觸神功戲,在創作過程中回憶起的童年經驗成為了養份之源。香港的「新品」文化強烈,對「持續」和「重複」的意義了解含糊,起個新題目等於做個新研究;幾場演出過後,連為何以此為題都未搞清楚,又去找另一個點子。破地獄並非藝術舞蹈,它帶有功能性,蘊含我們的文化中面對死亡的態度,如果曾景輝繼續在同一主題上創作的話,他面對的難度將會是如何在避免抽空文化脈絡的前提下,達成符號的純粹化轉向。

攝:Mak Cheong Wai@ Moon 9 image(照片由香港比舞提供)

談累積,不得不談王丹琦的《IT’S NOT MY BODY chapter 3.5》。作品是他經年對舞蹈思考的有力見證:他對「身體」的尊重,可見於他不訴諸自己出色的芭蕾和踢躂舞技巧和對動作從容無誤的掌握,而是視「身體」為平等的客觀對象,以細緻的注視來認識。王仔細地了解身體大大小小的肌肉和關節,進而改變它們主動和被動的層級關係,彷彿要檢視每個傳遞動作訊息的神經元,明確了解動作動機,不讓慣性帶著身體走。在演後的「乜嘢係香港嘅舞蹈在地文化?」座談會中,王表示對同一主題的探索已歷時八年:「跳舞好辛苦,又搵唔到錢,如果跳舞無感覺,不如唔好跳。」王強調原創性的重要,「必須找到動作的理由」。寄語梁信賢銘記師兄之言,以作品《殼》來說,梁緊隨前人足跡,意念、動作設計、音樂燈光道具,無一不符合乖學生要求。年青創作者展現出來的新想法和衝勁,才是最令人鼓舞的。

對於甚麼是「香港身體」,王丹琦表示他自覺環境對他處理舞蹈的影響。也許身在其中,我們未必能清楚闡述身體特色,但正如下島礼紗所言,縱然她在日本已經留意香港新聞,但要到見到和觸碰到合作夥伴黃碧琪時,抽象的認知和來自第三方的資訊才變得實在起來。對她們的全新創作《鳩形物語》,個人不認同的是一、醜化自己不一定能擺脫男性視線的霸權,二、戲謔另一性的性徵是因為不願意對之平等看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結果雙方都還是停留在同一道啊!不過,從二人的舞台默契看來,這次港日合作應該在作品之外達成了一定程度的個人意義。要認識自己,需要借助他人的存在;舞者和舞者、舞者和觀眾,借助與他人的身體直接而個人化的溝通,檢視自己的回憶。以舞蹈為方法的文化交流,也許就是用承載著經歷的身體質感及動作特色,來講述屬於那個地方的故事。